这世上能把沈秋实僭越的人就那一个,喻稚青也顾不上纠正对方那颠三倒四的语句了,皱着眉不知在思忖什么,倒是商猗主动问道:“确定是商狄?”

    他并不问他是在哪儿撞见的,只疑心是沈秋实认错了人。

    也不怪男人会这样想,只因那人是从来不上战场的,如今虽来了塞北,但据他们派去的探子回报,说商狄平日都是在行宫——现已不暂住在太守府了,大抵还是由那喜爱豪奢的性子,竟在这烽火连天的战时还要搜刮民脂民膏来建行宫——将士们奔波拼杀,商狄则在行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简直将自己当成黄花大闺女一般作养。

    如今商晴那条线算是断了,堂堂一国公主,如今竟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,像石子丢进海里,连个声响都听不着。

    经了商磷的事,小殿下担心她安危,怕也受了他们连累,特意派了一队精兵伪装成寻常百姓进京,看有什么可帮的地方,如今还在去的路上,也不知结果如何。

    不过商狄既然能在塞北安插人手散布谣言,喻稚青自然也派了人在他那处打探,可惜歧国太子一向多疑,身边伺候的只有心腹,他们搜不到多少机密,只是偶尔能探听到一些行踪,有多少算多少,上一回有个探子稍得了些机缘,遥遥瞧见了商狄一回。

    当真只是看了一眼,没什么收获,喻稚青对商狄的模样也无兴趣,百般聊赖地听着,不过听那探子道,当下都已八月,商狄还穿着一身厚实的朝服,华贵是华贵了,可看着便叫人替他热得慌,再者说,又不是在朝堂上,天子下朝都还要换常服呢,他这样穿着,大概是真正爱权势爱过了头。

    是啊,都八月了,他们到塞北也快有一年的时光了,夏日百草丰茂,虽常有大风,但日头也着实毒辣,塞北汉子们又不羁,热起来索性打着赤膊,商猗也换上轻薄的夏衫,也就独剩下受不得风的喻稚青还穿得冬衣。

    小殿下有些起疑,他衣衫厚重是因为身子不好,商狄穿那么多又是为何?当真只是为了摆太子的威风?

    他让探子再去查查,想看商狄是否患了什么疾病,那人风尘仆仆地回来,说那位太子殿下身体似乎强健得很,从未叫过太医,连每日的请平安脉都是免的。

    这话并没有打消小殿下的疑虑,他虽不比喻崖医术高明,但总有点久病成医的意思,直感觉哪儿不对劲,但商狄都不让太医近身,他们自然也无从查起,喻稚青只得让那探子继续留在那边,看能不能搜取到更深入的消息。

    “确定是他,肯定是他!”沈秋实见商猗不信自己,越说越起劲,似乎也不紧张了。

    “他当时来塞北秋狝,是我叔父接待的,虽然我和他没见过正儿八经见过面,但我在草原上捉野兔时......啊,小殿下,我说的野兔是那种跑得很快的灰兔子,你家那只白花花的已经不能算野兔了,胖得像个小羊崽子,狼来了都得分好几顿吃完......”

    喻稚青知道他又犯起话痨的毛病,打断道:“说重点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,就快说到了。我当时追野兔追了好几里地,本来我叔父不让我见他的,怕我没规矩冲撞了他,哪知道刚好遇上他们骑马在那儿打猎呢,他好像也瞧见了我追的那只兔子,不过射了好几箭都没射中,大概和你一样,都是个花架子。”

    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言语中又不小心把喻稚青也贬了进去:“那时候我就见过他了,不过当时我窝在草丛中,他没瞧见我,我也没太记住他什么模样。还是那天晚上,他僭越我,是在营外头,没有烛火也没有人,我们......”

    沈秋实并非故意卖关子,只是话说得太多,此时便有些接不上气,喻稚青也有些面热,他知晓这傻大个向来是知无不言的个性,但实在没有听他和商狄私房的想法,正要制止,沈秋实却继续说道:“他后来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睡了,我就想,我这回可是吃了大亏了,我可是个贞洁烈男,当时就想着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玷污了我的清白。”

    沈秋实如今和小殿下相处久了,汉话渐熟,偶尔还能蹦出几个成语俗话出来,小殿下见他自觉略过那段,不由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哪知沈秋实语不惊人死不休,下一句便是:“还好那晚星星很亮,这回把他的脸看明白了,你别说,我眼神真挺不错的,那家伙屁股蛋上有颗痣都被我瞧见了。小殿下,你们要是不信,到时候等你们把人擒住了,扒开他裤子瞧瞧,是不是屁股上有颗小痣......”

    不管商狄有没有僭越沈秋实,但沈秋实定然是把商狄给僭越透了,小殿下头回听那么震撼的言论,连耳根都开始发红,还是商猗面沉如水,冷淡将喋喋不休的沈秋实引到别的话题,让他说今日之事。

    这本是最最紧要的,结果沈秋实不该细说的一通气儿全说了,该细说的却不细说,今日的事竟只用了三两句便讲述完成。